苏媚被骗缅北四年了。
一直在东南片儿区的火凤夜总会当包厢公主。
第一年稍显稚嫩,听到*段子还会脸红。
第二年学会了一些花活,越来越能接受自己。
第三年就已经是坐台六千加一宿的红角了。
当然,她跟头牌还是没法比。
头牌要长得好,身材好,琴棋书画,吹拉弹唱。
最重要的,玩法灵活,能接梗,也能抛梗,还得能忍受一些特殊客人的特殊癖好。
她们坐台一宿一万二起步,出台四万起步,要是把客人伺候好了,让人觉得物超所值。
在包厢里,她们是好姐妹,在包厢外,她们是陌生人,变脸这东西,没人比她们技艺娴熟。
1
3月21号,有个即将一宿成名的同事跳楼自杀了,缅北西城派出所的刑侦一队调查了一个多礼拜,每天跟这帮陪酒的打交道,都快要把她们一百张面孔看遍了。
今天又是来问询的一天。
经理把案发当曰跟死者接触过的人又一次聚齐。她们站成一排,姿势歪七扭八,脸上好不耐烦。
还有人明目张胆带了指甲刀,边听警察说话,边修指甲。
她们大多没什么文化,也没好的教养,自然没什么素质。
而火凤对她们进行过包装,对外讲她们是夜总会的服务人员,没证据的人也不好指着她们说就是出来卖的,警察也不行。
所以就算她们明摆着目中无人,出警的刑警也只能训斥两句,不能处罚。
苏媚站在最边上,第一个被问。
问她的刑警叫韦礼安,是刑侦一队的队长,前几年调过来的,据说之前是缉*大队的。
只是据说,也无从考证。
他拿着笔录本,问苏媚:“你最后一次见蒋小昭是什么时候。”
苏媚手肘拄在电视柜上,烟瘾上来了,反问他:“我能先抽根烟吗?”
韦礼安声音重了三分:“不能!”
苏媚打个哈欠,吸两下鼻子,说:“21号,早上吧。她问我有没有收车的渠道,她有一辆帕萨特要出手,我说没有,就再没见过。晚上就听说她从宿舍跳下去了。”
韦礼安把时间点记上,又问第二个。
这样依次问完,跟上一次的结果并无半点不同。
等人走完,包厢里的塑料姐妹花们就聊开了。
“小昭如果没跟那个人在一起,应该也不会沦落至此。”
“别说了,忘了虹姐怎么交代的了?小昭的一切我们都不知情,包括那个人。”
“说起来,小昭是第一个在论坛连载自己坐台经过的人吧?”
“我这几年就想忘记那天的经历,她却是就那天写的详细。”
“你们是真的还记得入这行第一宿吗?我都忘了。”
后面数十秒沉默,才陆陆续续有人说:“我也忘了。”
苏媚烟瘾上来了,没再听她们骗自己,出去抽烟了。
转角遇到经理,她没停,却被他挡住去路。他抽一口烟,吐在她眼上,没清理干净的胡茬扎到她的脸:“看见我就躲?你忘了你为什么能有今天了?”
苏媚职业假笑:“忘不了。就是我有点事,着急解决。”
经理手往她屁股上伸:“哪的事?一个人解决的了吗?”
苏媚隔开他的手:“当然不是一个人。”
她表情太淡定,语气太平和,就象是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经理还是在看着她眼睛的过程中,渐渐变了脸色,最后退开,给她让路。
整个缅北出入社会的,都知道,苏媚是叶深的人。
2
叶深是苏媚的第一个客人。
在几个同事聊到被骗缅北入行第一次时,跟叶深的那一次,就象是被谁提了一桶冰水,灌进她脑袋里,那感觉,还以为是昨天发生的事。
当时缅北被骗的女孩还没形成一条产业链,比较乱,这家几个,那家几个。
分布在ktv、发廊,夜店,洗浴中心。
火凤的少东家透过混乱看到了商机,觉得把被骗的女孩整合一下是一条财路,就找到有家小发廊的杨虹,号称是手里资源涵盖东城所有市场。
她被火凤招安后,连哄带骗从外地忽悠了一帮社会底层的少女。
苏媚就是其中一个。
缅北有了火凤注入的服务之后,搞了很多新鲜花样来吸引客流,彼时有个玩法,还挺洋气。
每周六,虹姐婧挑细选二十个出台的,要不岁数小,要不头牌,然后有被骗的新女孩混在当中。当晚的客人会先进行一个叫价环节,谁给钱多,谁先挑,是陪酒还是陪玩看他们自己。谁要是运气好,挑到新货,第二天要给封个掮客红包,平台和姑娘五五分。
一般是八千起,有钱的可以给到一万,两万。
苏媚被虹姐指出来招待一位刚从国外回来的客人,还开了地下旅馆最好的房间,六百八一宿,结果他拒绝了,把她从火凤带出来,沿着山道开去一个偏僻的小旅馆。
往事如烟,只要抽就能想起一遍。
苏媚站在火凤对面的台球厅,吹着夜风,烟迷了眼。
3
四年前,缅北临山旅馆。
他付完钱,拿了钥匙回头找人。
苏媚看到他口袋的烟,说:“抽根烟再进去。”
他掏出烟盒,掀开眼睑看向她:“你会?”
苏媚摇摇头:“不会。不过我可以点一根陪你。”
他递给她一根。
老板不耐烦地赶他们,“外面抽咯,门口地毯要搞脏咯。”
两人走到门外,他捏着滤嘴,吸一口,白烟从鼻子里钻出来,“试试。”
苏媚也吸一口,白烟却从嘴里冒出来,她幼稚地伸手接住。
他问她:“多大了?”
苏媚:“十八。”
他没再说话,默默抽完,把烟屁股摁在辆灰色现代上。
看到苏媚只抽了一半,又重新点一根陪她。
轮到苏媚问他,“你叫什么啊。”
他说:“叶深。”
苏媚不信,虹姐跟她说,可以跟男人进房间,但不要信他们的话。“你把身份证给我看看。”
他面无表情,“又不是要跟你搞对象,招个陪女郎还要交身份证?”
“那要是跟你搞对象,就能看嘛?”
“差不多吧。”
苏媚就笑了,“那搞啊。”
叶深看都没看她,“你不配。”
苏媚:“刚才那么多人,你就挑中了我。”
叶深:“我提前给你们那老鸨钱了,她告诉我你是个新货。”
“难怪。你长得帅,还有钱,看起来也不傻,居然会挑我。”苏媚喃喃半天,最后壮起声音,“虹姐太黑,你给她的钱她未必分给我一半。”
叶深把车上的黑皮包拿出来,数了两摞递给她,没说话。
苏媚不敢接,她还没见过两万块钱现金,吓得腿软不至于,却也不敢不问就拿过来。“你不是在逃的通缉犯吧?让我帮着销赃?这我可干不了。”
叶深没答她,掐了两人的烟,一把扛起她上了楼。
事后,叶深光着身子抽烟。
也是他不惜拿出五倍的价钱,硬要了个新货。
苏媚忍着疼在床单翻找,脸色越来越难看。
叶深听见动静回过头,“找什么?”
苏媚神色慌张:“怎么没血。”
叶深意的一笑,故意没告诉她,“那你可不值两万。”
苏媚举起双手,说话都不利索了:“我真的,我,我没被人碰过。”
她小心、谨慎。长又带点自来卷的头发被汗泡湿,拨在一边,被撕咬过的嘴唇还保留着猩红色。
叶深可真喜欢她这模样了。
再后来,苏媚睡着了,痛没有了,担忧没有了。
恍惚中,只记得叶深接了几个电话,又在她身侧抽了几根烟,她被呛的一直咳嗽。
醒来时,是在半夜,房间一片漆黑,窗外无月,静得可怕。
叶深没在。
桌上是三万块钱,还有他一个纸条,字并不好看,但意思很明确——
‘多的一万是预付,记得下一次随叫随到。’
4
当时苏媚还不知道,这个叫叶深的男人,会是她生不如死的开始。
她把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抽完,看着垃圾桶上的大理石烟灰缸,全是烟屁股。
电话响起,她看一眼时间才接通:“不是八点吗?”
那头声音刚睡醒似的:“八点了。”
苏媚皱眉,又确认一遍,分明是六点半,“好,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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