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在酒吧。他追着叫我，说我是他丢失的爱人。
但其实他要找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于是我决定偷了她的人生，跟他谈个恋爱试试。
1
梁佳年在酒吧喊我名字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哪个大傻子。
“郑君君，郑君君，是你吧，是你吧！”
听听这个句式，就觉得够傻的了。
更别提他长得也很傻，留着长发扎了个马尾。
然后前边是又厚又长又老土的刘海，整个人说不上来的怪异和傻缺。
“郑君君，你说话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一路追着我走到酒吧外面，可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再跟着我，我报警了啊！”
但他听到这话也不害怕，还是一直跟在我后面，嘴里念叨个不停。
“你好狠的心，当年不辞而别，我找了你三年，你却根本不记得我吗？
“你说喜欢会弹唱的男生，我现在学会了，你不听吗？
“你那时候说如果彩虹再出现一次，就做我女朋友，你知道这三年彩虹出现了多少次吗？
“三年前的5月12号，你明明说过你会一辈子记得我，你为什么都忘了？”
……
5月12号！那天是……
我陡然间停下脚步，转身，梁佳年没刹住车撞在我胸前。
“哎哟……你，你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但那个人不是我……
“我三年前的5月13号出了车祸，丧失了大部分记忆，所以才把你忘了。”
我学那些偶像剧现编了一出。
“啊？”他挠挠头，“真的吗？”
“真的，你看，这是当时车祸留下的伤疤。”
我卷起裤脚给他看我大腿内侧的疤痕，不过这其实是我自残留下的。
他露出心疼的神情，还想伸手来触碰，我及时放下了裤子。
果然是个大傻子，还挺好骗的。
2
理发店里。
梁佳年终于剪掉了那一头难看的长发。
“你为什么要留这么难看的发型？”
“当时你说喜欢啊，害我这几年都没剪过头发。”他很委屈。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嗯，很喜欢。”他点头。
“三年都没有找到我，现在也还喜欢吗？”
“嗯，喜欢。”
“一点也不恨我？”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犹豫了几秒才说，
“恨过，但恨不也是因为忘不了么……刚刚看到你腿上的疤，发现还是爱比较多。”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可真幸运。
3
剪完头发的梁佳年露出清秀好看的一张脸。
他看我的眼神亮亮的，发着光，整个人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怎么办呢，这个大傻子，他不知道我不是他的爱人啊。
大傻子缠着我不肯走，最后我把他带回了家。
“跟我说说我们之前的事吧，我想听。”夜晚我们躺在床上一起聊天。
梁佳年还原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时他刚上大一，某天突然决定要去学画画。
这事其实一直在他脑海里，他上高中的时候还想过要当美术特长生，可家里不允许。
如今上了大学，他不甘心，还是想拾起画笔。
于是他从生活费里省出一点钱来找老师教自己，辗转之下找到了她，因为她收费很低。
“这是我喜欢你的第一个点，你好善良，简直视钱财如粪土！”
……
“喜欢你的第二个点呢，当然就是颜值啦！
“我当时在画室里第一次看到你，惊为天人！不瞒你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
会用这么多成语，没当文化生确实可惜。
在梁佳年的形容里，她又漂亮又忧郁。
有种非常特别的气质，使他离开画室的时间里大脑也总是被她占据。
有时候她就站在画室，在自己面前，但他却已经开始觉得想念。
他忽然就明白了爱情是怎么回事，一颗心泡发得酸酸涨涨。
他开始带一些小玩意去上课，路边摘的花、自己喜欢吃的零食、手写的诗。
“我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吃辣条的时候。”
“哈？”这么热辣吗？
“当时我们一起吃一包辣条，吃完的时候你很遗憾。
“说‘怎么就没了’，我说‘还有’，然后我就凑上去亲了你。又辣又甜，我的初吻。”
梁佳年笑着回忆完这一段，马上又垮下脸来。
因为当他后来真的告白时，她拒绝了他。
她说，人类的感情没有一样是可靠的。
“我有时候觉得我是因为这句话才喜欢你喜欢到了现在。
“因为无论如何我要证明，不管别的人类是什么样，至少我的感情是可靠的。”
他在黑暗中找寻到我的眼睛，靠近我，亲吻了我的额头，“我依然喜欢你。”
我都快要嫉妒她了。
哦……诚实来讲，我一直都嫉妒她。
4
梁佳年说要跟我谈恋爱。
“如果你发现我跟当年已经很不一样了呢？
“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他止不住地点头，像只兴奋的哈士奇。
那么，好吧……
让我偷一段她的人生吧。
梁佳年如今大四，今年夏天他准备找公司实习。
他往返于学校和面试公司之间，其他的时间都花在我身上。
他谈起恋爱来很有种不管不顾的架势，在公众场合也是旁若无人地跟我粘在一起。
分分秒秒要牵着手，好像生怕我又消失了。
我戏称我们的恋爱谈得像连体婴儿。
他带我去做了很多事。
去游乐园玩刺激项目、公园里划船、坐摩天轮、电玩城里夹娃娃……
有很多我都觉得幼稚，但梁佳年说他理想的恋爱就是这样，做很多幼稚的事情。
而我觉得他是想找回当年，找回那些遗落的时光。
我比他大五岁，看他本来就像看小孩。
和他谈恋爱就有种陪孩子玩的感觉。
我不禁在心里猜想，如果是她，是会觉得幼稚还是喜欢？
当年，她有喜欢过他吗？
她如果知道有人可以惦记她三年之久，会觉得满足吗？
这些问题我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他心里隐约知道我认为他幼稚，有点不服气，问我，
“那你所谓大人的约会是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好像上一次约会已经是好几年前……也只是吃饭、看电影、逛展览罢了。
“切，很无聊啊。”梁佳年不屑一顾，将视线投向别处，好久之后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是跟谁啊？”
“未婚夫。”
“什么？”他吓得甩开我的手。
“我开玩笑的。”我冲他傻笑。
“吓死我了。”他拍着胸脯，惊*未定。当真像个小孩子。
能一直像个小孩子倒真不错。
那晚他送我回家，在楼下分别的时候，他突然说想吃个雪糕。
接着他走进便利店拿了个抹茶和巧克力的。
我选了抹茶，他很惊讶，“你以前讨厌吃抹茶啊，还说这个味道很奇怪。”
我愣了几秒，“人是会变的嘛……”
他撕开巧克力口味的包装，塞进嘴里，点点头。
“也是，你以前很喜欢穿吊带热裤，喜欢把皮肤都露出来
“现在大热天你都是穿长袖长裤。怎么？现在变得怕冷了？”
“为了防晒嘛……”其实是因为身上各处太多疤了，以前喜欢没事划着自己玩。
“还有吗？觉得我跟以前哪里不一样了？”我采访起他来。
他盯着我看了会，罕见地有点落寞忧伤。
“其实三年前的事我已经觉得像梦一样，有些部分记不清了……
“找不到你的那些时间里我甚至怀疑那几个月真的只是我做过的一场梦。”
我吃着雪糕，心里跟着凉丝丝的，“你有时候会希望从来没遇见过我吗？”
他果断摇头，“不，我永远开心遇见了你。”他又恢复了神采，用最肯定的口吻回答我。
她如果能听到应该是会很开心的吧，终于有人坚定地选择她。
我吃完了，将雪糕棍丢进垃圾桶。
“本来抹茶味我是买给自己的，结果一口都没尝到。”他嘟囔着嘴。
“再买一根不就好了。”说着，我往便利店走去。
“不要。”他拖住了我的手，上前一步，“我尝得到。”
说完，他亲吻了我。
夏夜晚风拂过我，轻柔缱绻。
这偷来的二十岁珍而重之的吻，美好到让人心痛。
“嗯，又凉又甜的。”梁佳年说。
5
一个月之后，梁佳年找到工作了，在一家还挺知名的公司做实习设计。
他刚拿到offer就开始张罗着请朋友们吃饭，当然也邀请了我。
我其实并不想参与他的生活太多，不想认识他的朋友们。
但他坚持要带我过去炫耀。
“我一个老女人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对二十出头的一群人来说我怕是老掉牙了吧。
他听了直摇头，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神情。
他说，“你这样的，对于大叔们来说可能有点老，对大学生来说，刚刚好。”
我的笑声从屋内传到了马路牙子上。
那一整晚，我都挺开心的。
不只是我，所有人都开心。
我才发现梁佳年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
他开心，那就是使劲开心，隔着十来米远你都能看出来他开心。
席间还没找到工作的其他人本来一脸阴霾，过后都跟着他瞎乐了起来。
我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又想起她来，她曾经也被他逗得很开心吧？
我希望是这样。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
聚会结束后，他拉着我的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嘴里哼着歌。
“这首歌是不是对幼儿园来说太幼稚了，对大学生来说刚刚好？”我逗他。
他笑出声来，突然抱起我在街上转了几圈，我开心地尖叫了起来。
“好开心啊，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开心就好，以前我就觉得你太不开心了，我常常很头痛怎么可以让你开心一点。”
“是吗……”我停下了脚步。
“嗯，我有问过你，为什么年纪轻轻可以那么不开心啊，到底都在烦恼……
“不对，是痛苦，你的表情常常是痛苦，到底都在痛苦些什么……”
她的痛苦，也有很多是我造成的吧……
我突然哭了出来。
我现在怎么可以笑？这点快乐是偷了她的啊……
“你怎么了？”他一下子慌了，手忙脚乱给我擦眼泪。
“我以前真的很不开心，对吧……”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一直不愿意为她哭。
因为我觉得她懦弱、任性、背叛了一切，不值得让我哭。
此刻我像是把这几年没哭的全部补给她。
除了这点眼泪，我不知道我还可以给她什么。
“没关系啊，现在开心，以后开心不就好了吗？
“我会努力让你一直这么开心的，相信我。”梁佳年如此温柔。
我哭得更厉害了。
因为，她没有以后了啊。
6
那个晚上，梁佳年留宿在我家。
“我想开灯看着你。”
可我身上不好看。
我沉默着。
他摸得到那些不光滑的地方，他用手指细细摩挲着，来来回回。
“都是那场车祸留下的疤吗？”他的声音听上去布满痛楚。
他面对我的沉默极有耐心，用手指用嘴唇抚过疤痕，不再像之前那样急吼吼地亲我。
我又流了许多眼泪。
我开了灯。
他将我的眼泪一并吻走。
过去三年，每当我感到痛苦无以释怀，我就用刀在身上划一刀。
我想知道，当时她究竟有多痛？
有时候我也会想再划深一点……可总是不敢。她比我勇敢。
“为什么……我觉得这些伤疤都不怎么像车祸留下的……”
梁佳年停了下来，仔细盯着那些疤痕，“更像是用刀割的？”
看来他也不是真的那么傻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在等我一个解释，我没说话。
突然间，他盯着我腰腹处看了很久。
“这个地方……我好像记得是有个小熊公仔纹身的？”
他在我那块皮肤上反复摩挲，“怎么不见了？你洗掉了？可这里很光滑啊。”
他逐渐清醒了过来，眼睛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或许，是时候还给她了。
“梁佳年，你要找的那个人，一直都不是我。”
他彻底醒了，眼神从疑惑转为惊恐，“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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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一脸震惊，我内心痛快极了。
可这痛快中，又隐隐生出担忧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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